“炸弹像雨点般落下”

迈克·伯顿现任美国战争遗产委员会主席，该组织旨在唤起民众关注美国在越战期间轰炸老挝的历史，并发起禁止地雷和集束弹药的相关活动。

美国制造的集束弹药。资料图/澎湃影像

伯顿于1962年加入美国空军，1966年被分配到美军第56空中突击联队，其所在联队的主要任务就是阻止越共从越南北部通过胡志明小道向越南南部输送人员和物资。50余年过去了，驾驶飞机向老挝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投掷集束弹药的场景，仍然是伯顿心中挥之不去的“黑色记忆”。

老挝方面的统计数据显示，越战结束以来，老挝有5万多人在未爆弹爆炸事故中伤亡。2021年，老挝发生31起未爆弹爆炸事故，造成11人死亡、44人受伤。2022年，老挝发生16起未爆弹事故，造成5人死亡、15人受伤。

“堆在地上的炸弹无穷无尽，至少30%或40%的集束弹药没有爆炸，那些炸弹可能落入田地，也可能落入普通民众生活的任何地方，其中一些永远无法被清除。”伯顿对《环球时报》记者回忆说，“正如一位老挝人所说，‘炸弹像雨点般落下’，村庄和山谷瞬间夷为平地，无数平民为此丧生。”

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说，集束弹药是一种从火箭、导弹或炮弹中散射大量小型弹药的武器，弹药在飞行过程中分散在广阔的区域内。它们作用是在与外物发生撞击时爆炸，但其中相当一部分成为“哑弹”，这意味着它们最初不会爆炸，尤其是当弹炮降落在潮湿或软土地上时。

报道称，这些“哑弹”随后可能在被捡起或踩踏时爆炸，导致受害者死亡或残废。由于弹药可能与居民区或农田区域中的小玩具相似，常常因为好奇心而被拾起，儿童因此特别容易成为受害者。人权组织将集束弹药描述为“令人憎恶”，甚至是战争罪行。目前已有数百个国家签署《集束弹药公约》，该公约规定缔约国在任何情况下，决不使用、发展、生产、获取、储存、保留或转让集束弹药。

在此背景下，针对美国公然向乌克兰提供集束弹药，伯顿表示，此举将给乌克兰和美国人民带去长达数十年的灾难性后果，呼吁美国政府采取更加谨慎和负责的措施。

“他是对的，我们把他杀了。”

美国当年的轰炸行动是秘密进行的，直到1971年国会听证会之后才逐渐被媒体报道。然而，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美国公众对这场“秘密战争”给老挝造成破坏的真实程度仍然知之甚少。

“我在老挝看到了悲剧。”伯顿对《环球时报》记者说，“集束弹药看起来像玩具，很多小孩捡起来把玩被炸断手臂、炸瞎双眼，甚至失去生命，很多成年人也在劫难逃，我在老挝看到过太多残缺不全的面孔。”

1967年，伯顿到访老挝的一个村庄，询问当地一名教师他能为村民提供什么帮助。那位教师的回答非常简短：“离开。”他说，“我希望你们离开，因为你们会害死我们。”两周后，伯顿再次来到这座村庄时，他被带到了一个广场上，之前的那位教师就在这个广场上惨遭杀害。伯顿说，“他是对的，我们把他杀了。”

2022年，迈克·伯顿以美国战争遗产委员会主席的身份重返老挝，当他在飞机上俯视这片布满巨大弹坑的土地时，悔恨和悲痛的心情涌上心头。他说，“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提醒着我们美国犯下的致命错误，提醒着我们夺走了多少生命，毁坏了多少古迹。”

这名退伍军人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他从战争中归来之后，因罪恶感遭受了精神和心理上的折磨，接受了14个月的治疗。很多越战老兵的情况都很糟糕，酗酒、吸毒、家庭破碎，还有人自杀。

2022年，伯顿参与了部分集束弹药的引爆工作，还创办过相关组织为包括乌克兰在内的世界各地的移民和难民提供服务。他说，“我对那段战争岁月有很多懊悔之情，很多事情我都尽量不去回忆”。

美国应为其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统计数据显示，集束弹药比普通弹药杀伤力更强，造成平民伤亡的可能性更大。自二战以来，集束弹药已造成约56500至86500名平民死亡。据估计，集束弹药造成的伤亡中90%以上是平民，其中许多为未成年人。美军曾在越南战争、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中使用集束弹药，造成大量民用设施损毁、众多平民死伤。

今日俄罗斯电视台（RT）报道说，一名乌克兰官员透露称，乌方已向美国提供一份集束弹药使用报告，但拒绝透露具体内容。目前已有至少38家人权组织公开反对美国向乌克兰提供集束弹药。

BBC称，美国向乌克兰提供集束弹药的举动可能会招致对美国虚伪的指责，美国在俄乌冲突中的道德高地将大受影响。集束弹药是一种可怕的、不加选择性的攻击武器，在世界上许多地区都被禁止使用。美国的举动将不可避免地使其与其西方盟友产生分歧。

半岛电视台报道说，历史告诉我们，集束弹药的持续扩散很可能在当前战争结束后很长时间内产生持续的影响。政府提供和使用“炸弹”正在让下一代遭受不必要的死亡，战争结束后需要进行危险的弹药清理。

在采访中，伯顿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希望在战争结束时，美国政府可以照顾那些因遭集束弹药轰炸而失去胳膊、腿脚和眼睛的人们。他说，美国政府应公开签署一份文件，表明为其所作所为承担后果。